人形几近崩溃,疯长的黑晶从全身各处突刺而出,宛若欧洲中世纪名为“铁处女”的酷刑,将这具扭曲躯体里的灵魂,分食殆尽。借助癌化锬产生的虚弱元念,他在高速飞行的客机上站稳身子,手持晶体螺旋扭曲而成的长枪,一点一点,靠近机翼。
几个星期前,组织给他注射了一种奇怪的药物,告诉他这样就可以成为炎契者,拥有与神比肩的能力,现在看来… …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骗局,而肉体被怪物同质化的自己,却早已失去反抗的能力。
突然,利剑般的白光闪现眼前,他来不及躲避,被锋利的冰晶贯穿胸膛。半跪在地,残存的意识已经感知不到疼痛,但眼前那宛若雪燕临空的身影,却还是在他扭曲的心脏里,唤起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悸动。
白露落在飞机顶上,挡住敌人去路。
结束了。
她对自己这样祈愿到,寒冷的高空宛若时光的黑洞,总是让人回想起那些灰白色的过往,那些被神明遗弃的模糊面容。
可是,眼前的敌人却嘶吼着,拔出刺入胸膛的冰晶。
紧接着,两只铁黑色的手臂从他的背部破出,仿佛活化的异形般,迅速将敌人仅存的人形悉数吞噬,没有惨叫,也看不见任何绝望的挣扎,从本该属于人类的躯体中,黑魇军团里的嗜血猎人——收割者,破茧而出。
白露抿紧嘴唇,做好迎击准备。
出乎意料的是,敌人并未杀向少女,而是纵身跃起,奔向飞机的翅膀,利爪中的黑晶长枪,早已脱手射出——
在即将命中飞机引擎的刹那,长枪突然粉碎,散作一团浓密的黑烟,仿佛撞到了一道坚实的壁垒。白露收起紧急展开的境界,准备发动反击,却没想到敌人早已挥舞着三叉戟般的利爪和敦实的巨盾,向自己突袭过来。
少女被迫做出闪避,利用匆忙建立的小型护盾掩护自己。可敌人就像嗅到血腥的饥饿鲨鱼,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,刚刚躲过上一次的斩击,利刃交叠的剑影就已经挟裹着凌厉的疾风再次袭来。
即便出于被敌人完全压制的境地,白露也仍然拎着箱子,只手对付敌人的疯狂进攻。在少女以往的战斗经历中,收割者作为黑魇军团中数量最多的种类,虽然难缠,却也并不是想象中的这么难对付。作为恶魔入侵的急先锋,这种和人类个头差不多的黑魇拥有近似人类的身体,只是全身覆盖着细致紧密的锬结晶,仿佛中世纪欧洲的轻装骑士,两只手臂却比人类粗壮得多:一只分化成拥有三条刀刃的利爪,另一条则是长条形的方盾,凭借出色的近战能力横扫战场,是普通士兵和轻甲部队最可怕的敌人。
但是,收割者往往在战场上成群结队地出没,个体智力还未发展到可以渗透到人类后方的程度,更遑论伪装成人。
白露隐隐感到,这次的事件,人类同伴的介入使其绝非普通的黑魇入侵这么简单。
可重伤未愈的少女也无从思考更多的线索,只能勉强维持着境界输出,疲于应战。
很快,她的体力开始不支,国度的元念消耗让白露的防御出现破绽,几次擦着刀锋的惊险闪避都让少女的手臂、肩头和侧腰染上荆棘丛生的血痕。再拖下去,命运将不会给她下一次机会。
即便如此… …
也不想使用它… …这份从鲜血中获得的诅咒,也必须由战场来将它… …亲自销毁。
少女握紧箱子,暗自聚集起手心的元念,决心放手一搏,不想回路在瞬间中断。脚下的步伐失去依托,她摔倒在地,敌人却抓住机会进击向前,高举的利爪如劈山裂谷般砸落下来。
白露本能地举起箱子,挡在前面。
利刃轻而易举地滑过箱子,像烙红的军刀切过奶油,将其劈裂开来。
她睁大眼,像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,紫石英般的瞳孔游离出深深的自责。
半裂的箱子分崩离析,却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四分五裂。察觉到异样的敌人迅速撤手,却晚了一步,箱子中猛蹿出漆黑的巨蟒,宛若饿虎扑食,一口咬住手臂,将之活生生地拧断,吞入肚中。
箱子的外壳彻底裂开,一柄玄铁色的巨剑已然出现在少女手中。但与其说是握住,倒不如说是剑柄上交缠出带刺的藤蔓,牢牢钳住白露的纤手。
和普通的冷兵器不同,这把长剑更像是由刚刚冷凝的岩浆熔铸而成:暗黑的剑身嶙峋不平,中间则略微鼓起。炽红色的纹路缠满剑刃,仿佛贯穿少女左眼的地狱之泪般,却远比那炙热的伤痕翻腾得更加剧烈,似乎这把颀长的剑身随时都会爆裂开来,释放出内部燃烧的熊熊烈焰。两个透明试管插在剑柄的护手处,其中一个还空着,另一个则装满了血液般的猩红液体。而在剑刃末端,一个枪管从鼓起的剑身中撕裂而出,似乎随时都会有火龙呼啸着喷薄,席卷八荒。
ADW(Anti-Demon Weapon),Type 17 Block 50,由伊斯坎德尔装备测试局为白露制造,是少女的专属礼装武器,代号“提尔锋”。
这次轮到她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了,白露前倾着上身发起冲锋,妖瞳和伤痕产生共鸣,都燃烧成七色堇和火凤凰涅槃前的最后炽烈。提尔锋的末端点亮起猩色的光斑,仿佛恶魔苏醒时睁开的血色之眸。
失去右臂的敌人匆忙后退,射出密集的黑晶之雨试图拦住少女的进攻。白露手握提尔锋用力一挥,所有的黑晶顷刻间烟消云散,仿佛这不过是一撮无足轻重的尘埃。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,敌人用仅存的方盾挡在面前,却被提尔锋轻而易举地击碎,半黑半红的剑身贯穿怪物硕大的身体,少女低下头,鬓前的发丝掩映住她苍白的面颊。
“对不起… …”
金色纹路突然裂开,无数黑色的长蛇从剑身中飞窜出来,疯狂吞噬起对方的身体。白露痛苦地闭上眼,不想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。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在耳边如此真实地哀嚎着,鲜血从敌人的残肢断臂中飞溅出来,撒满少女荷花边的衬衣和系着大蝴蝶结的莲蓬裙,在她的手臂和脸颊刻出荆棘之吻般的猩红印痕。
提尔锋,剑如其名。
在北欧神话中,这把由侏儒铸造的魔剑无比锋利,能够凭借百战百胜的魔力帮助剑主登上荣光之巅。但是,自从被制造出来,这把剑就身负诅咒,一旦出鞘,必须见红,否则将会给剑主带来无尽的灾祸。神话中的三位主人就是因为无法驾驭这把诅咒魔剑,最后遭到反噬。
剑柄上的另外一个试管也被发烫的血液装满,白露拄着巨剑,半跪在飞机上。星星点点的癌化锬开始出现在她的手臂。大口地喘着气,她渴望身边凛冽的寒风将自己身上的血迹涤荡干净,就像完成复仇的那天,眼神空洞的少女穿着染血的衣衫,在莲蓬头下呆滞地淋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我… …什么也救不了… …什么也… …救不了我… …终有一天,我也会… …
因为… …除了无尽的诅咒… …我的人生… …
“… …一无所有… …”
紫瞳下渗出斑驳的泪光,少女仰望着天际线上升起的明月,彻骨的冰寒从她自己的境界中,刺入心脏。
因为,每一晚的月色,都是在暗夜独自啜泣的孩子,用悲伤蒸煮而成的氤氲。
凄厉的嘶鸣声在耳边突然作响,白露愣住了。
紫色的瞳孔瞬间收缩,这种声音,她在战场上无数次地听过,那是让所有战地飞行员心惊胆战的恐怖噩兆。
撕裂者,黑魇军团中唯一的飞行种,正向客机所在的方向急速扑来。
应该是刚才被敌人吸引过来的。白露咬紧牙齿,握住提尔锋的双手,却在不住地发抖。
目标进入少女元念境界的索敌范围,正是两只撕裂者,预计十一分钟后追上客机。
这种敌人,一般只有炎契者驾驶经过战斗机,搭配元念增强的武器才能有效歼灭。刚才,少女已经精疲力竭,体内的侵蚀率也达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,她支离破碎的身体,无法再承受另一次高强度的战斗。
可是,放任不管,所有人都会死在黑魇的铁翼下。
已经拯救到这一步了,我… …不能… …
白露垂下眸子,耳边仿佛响起了男孩疾声挽留的嗓音,似乎下一秒,他就会爬上飞机的顶部,搂住她,阻止她将自己的生命彻底燃尽,嘴里还嚷嚷着责备少女的话语… …
阿森一定会这样做的… …一定… …
这个世界上,只有他… …那么在乎我… …
如果,怀着被他珍视的心情,触摸着这种好像初恋般的感觉,就这样死去,我… …说不定… …会是这片天空下… …最幸福的女孩子呢… …
蔷薇舒展般的微笑,在少女的嘴角,微微绽开,她托起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,泪水落在翡翠色的表面,温润如光。
来不及告诉他了… …就当是… …我们的第一次吧… …
她的吻落在了玉佩上。
已经可以通过目视捕捉到逼近的敌人了,少女紧握提尔锋,迎风而立,飘舞的发丝划过脸颊,悠扬、如歌。
撕裂者巨大的翅膀在紫瞳中逐渐清晰,白露轻轻弓身,做好迎击准备。
别了… …阿森… …
“凤凰六号,锁定目标!”
“凤凰九号,目标锁定完毕,任务授权代码LWZ20451102,请求开火指令。”
“默示录总部收到,立即开火、立即开火!!”
“明白!响尾蛇一号脱离发射架,响尾蛇二号脱离发射架,Engage!Engage!!”
… …
导弹划破天际的呼啸声震彻耳膜,紧接着,是爆炸轰鸣的巨响。白露猛地睁眼,刚才还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撕裂者,早已在蓝紫色的火球中,化为灰烬。
喷气引擎的怒吼声席卷而来,少女身边,两架战斗机释放着绚丽的热焰弹,从客机旁边急速掠过。
重获新生的少女再次跪倒,抱住提尔锋巨大的剑身,泪水却不争气地从眼眶中,蜂拥落下。
跌跌撞撞地回到机舱,身心俱疲的少女甚至来不及洗净遍布全身的血迹,狼狈得像刚刚挣扎上岸的落水小猫。
顾不上人群中的诧异目光,凭着直觉,她寻找到所有人身影中最熟悉的那一个,想也没想,一头栽倒。
预料中的臂弯如期而至,少女被男孩抱住,被烈风吹得麻木的脸庞,开始因为他胸膛不断跳跃的热流,有了泪水摩挲的酥痒。
“阿… …”
吞咽了一口水,少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
“… …上尉… …我回来了… …”
“欢迎… …回来!”
男孩的喑哑的嗓音在明显地发颤,锁在少女蝴蝶骨的手臂,一点一点地收紧。
白露贴在林森的胸膛,尽情感受着男孩怀里那份铿锵有力的律动。
只要还能听到他的心跳,只要还能这样被他搂在怀里,即便充满诅咒,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… …无处可去… …
男孩的臂弯,是少女最后的家。
在林森的要求下,空姐拿来毯子挂在行李架上,在客舱中分开了一个小小的隔间。在里面,少女换下了血迹斑驳的衣裙。
“可以了吗?”
“嗯… …”
白露抱着换下来的衣服,紧紧搂在怀里。
“明明… …是阿云姐送的… …我却… …那么不珍惜。”
“好啦,回头和云医生去逛逛,再买一套。”
林森笑着蹲下身,手搭在少女肩头。
“反正那家伙平时连请我和杯咖啡都要思虑再三,一给你买衣服就开启了剁手模式… …”
男孩想起一到没有战事的周末,那个平日里总是一身白大褂方框眼镜的学院派姑娘就会摇身一变,化身黑丝短裙高跟鞋的性感都市白领,拎着小巧玲珑的真皮挎包兴冲冲地来找两人买买买逛街。
虽然在性格方面,白露和医生完全判若云泥,但也许是源自女孩子身体深处的基因共鸣,两人在逛街的喜好上却出乎意料地一致。云医生会拉着小姑娘把商场中大大小小店铺里的可爱衣裙都试一遍,掏出微单将少女含羞欲滴的模样一一拍下。在化妆品柜台前,她会拿着各种色号的口红给小姑娘试妆,孜孜不倦地给她普及各种化妆知识,弄得靠在一边的林森昏昏欲睡,
“喂… …医生,你这样会带坏小孩子的… …”
直到有一天,男孩再也忍不住了,无奈地吐槽了一句。
结果是两个姑娘一同向她投来了鄙夷的目光,那略带怒气的不屑眼神仿佛在意味深长地告诉他,不耐住性子好好学着点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儿吧。
“小露,这点你要好好记住了,女孩子对男生的重视程度,可以从她化妆的认真程度看出来。越是重要的人,妆点越是要精致。”
逛完店,云医生常常把少女拉到角落,煞有其事地叮嘱,
“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。”
“阿云姐… …懂得好多… …”
少女好奇的眸子里放出光芒,
“好想知道… …阿云姐,有男朋友吗… …”
“以前有,加起来大概十几个前任吧,记不清了。”
云医生笑笑,同时向躲在一边玩手机的林森投去满目的鄙夷,
“比某个活到现在连女孩子手都不敢碰的人强到不知哪里去了。”
一切打理完毕,出发前带上的两支锬融抑制剂也注射了一支,少女脸上的紫眼妖瞳和地狱之泪却并没有消退下去。
奇怪了… …
林森撕开另一支药剂的包装,准备给她再打一针,却被少女阻止,
“谢谢… …上尉,我感觉已经… …很好了,这一针,也许会有人比我更需要。”
男孩瞟了一眼监测数据,侵蚀率已经较先前回落了很多,但,为什么… …
“疼吗?”
他捧着白露的小手,心痛不已。
少女笑着摇摇头,在左眼裂开的伤痕,依然炽烈,瞳孔中的深紫,也并未随眼神一同黯淡下去。
根据以往的经验,这些特征将随着侵蚀率的下降逐渐消失。但是现在,白露身上的这些痕迹,这些将她和这个世界割裂开来的伤口,仍未愈合。
林森知道,所谓地狱之泪,正是被活化锬撕开的肌肤伤痕,由于锬的刺激,其疼痛程度要更甚于普通损伤。刚接受完伊斯坎德尔的改造时,每一次的高强度训练后,白露常常捂住皲裂开的左脸,痛得直掉眼泪。可是渐渐,少女开始学会隐藏。即便地狱之泪在娇嫩的肌肤上烧得像炽红的灯丝,她也会用含着斑驳泪光的微笑,面对男孩。
为了遮盖住脸上烧得正旺的伤痕,林森给少女罩上一件带帽卫衣,拉着她的手,小心翼翼地返回人群集中的客舱。轻轻掀开隔离的门帘,他想尽可能低调地把少女带回座位,没想到人们早就戒备地围在了帘子后,仿佛里面随时会有虎狼扑出。
看见林森牵着少女走出,乘客们都下意识地后缩一步,两个人和人群间空出一道不窄不宽的间隔,似乎迎面走来的是两位瘟神。
见到众人警惕的目光,林森没有多想什么,再次出示了军官证,拉着少女向前迈出一步,不料人群再次神经质地退后,好像两军对垒一般。
“你后面是谁?!”
有人尖着嗓门厉声质问,
“我家人。”
林森嗅到空气中一丝异样的味道,护住少女。
“她是炎契者吗?”
“这重要吗?”
“你他妈敢说一飞机人的安全不重要?!”
男孩强压住内心的怒火,想要给大家解释刚才少女如何拼下性命拯救甩出飞机的小男孩,又是怎样把生死置之度外,打倒妄图破坏飞机的恐怖分子。但他没注意到,一个人从另一个过道悄悄绕到他们的身后,扯下少女的帽子,把她狠狠往前一推——
猝不及防的少女趔趄到林森前面,紫眼妖瞳和地狱之泪在众人面前,暴露无遗。
死一般的静默,如斯凝固,所有人都瞪大眼,唯有飞机引擎的轰鸣声,刺耳作响。
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率先打破寂静,人群开始歇斯底里地狂叫,哀嚎,似乎刚才是乖巧秀气的少女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他们生吞活剥。男乘客们自发地挤到前面,充满绅士风度地把妇孺老小护在后面。这些刚才被怪物吓得龟缩在座位上的勇士们挥舞着餐刀、雨伞,乃至卷在一起的报纸,对着呆滞的少女歇斯底里地咆哮,干着英雄们最值得夸耀的壮举。
白露睁大眼,世界开始在她的面前扭曲,旋转,越来越快,无休无止… …
“滚出去!”
“祸害人类的小畜生!!”
“你妈怕是被黑魇**了才生下你这孽种!!”
“找航空公司!告得他们倾家荡产!!是谁给他们熊心豹子胆放这小**上飞机的!!”
… …
人群中进行着以少女为靶标的骂人锦标赛,似乎谁的骂声最难听就能被评为英雄中的王者。白露跪倒在地,微微张开的嘴唇像是要解释什么,却更像是要向大家道歉。
林森的怒气被彻底引爆,一脚踹翻身后的好事者,抱拳提肘就要给他的胸膛一个粉碎性骨折,没想到有人蹿到少女前面,恶作剧般撕下她的黑手套。
所有的辱骂声在瞬间消失,人群再次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。
少女的双手,那本该温润如玉的白皙肌肤,却缠满了蜈蚣状的伤痕,从手背蔓延到指肚,结痂的,还带着几丝猩红的,仿佛巫毒娃娃的主人,拿起刻刀在这双手上,留下千刀万剐的诅咒。
最后的防线被人毫不留情地攻陷,少女捂住脸,彻底崩溃。林森的脑袋陷入一片空白,在身体本能地驱使下,他跃到少女面前,紧紧抱住她。而几乎疯狂的人群则拿起餐盘、果皮和被单,把身边一切的东西都利用起来,狠狠砸向两人——
“滚出去!滚出去!!滚出去!!!”
一边观望的孩子们也加入其中,拿起座位上的娃娃,学着大人们用力扔向少女。
“滚出去!滚出去!滚出去!!!”
所有人都在歇斯底里地大喊,仿佛某种狂热的宗教集会。
什么也做不了,什么也不能做,林森只能紧紧地将少女搂在怀里,保护她,替她挡下人群疯狂投来的杂物。
猛烈的冲撞声作响耳畔,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,哑然失声,惊愕地转头,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早已捂住肚子,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。众人惊恐地认出,那是刚才在队伍最前方扔得最起劲的人。
“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让她出去!”
石一川攥紧拳头,横在人群和两人之间,咬牙切齿。
“那孩子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们!没有她,你们全都得玩儿完,连渣都不剩一点!!”
“你、你敢打我… …”西装男在地上挣扎着,“你是哪个单位的… …等… …等着收律师函吧!!”
石一川提起脚,狠狠蹋在他的胸口,用惨叫堵住他的嘴,
“别在这儿瞎嘚瑟,有本事去战场收拾黑魇!在前线,那女孩能够拯救一千条性命,而为了你们这些贱命,也许会有一千个士兵就此牺牲!!”
风衣飘然的男子压低眉头,猛虎巡山般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视着众人,直到所有人都咽下喉咙中恐惧,默不作声。
“没事吧,你们?”
他转过身,关切询问。
林森点点头,勉强回应。
“回座位去,我坐你们旁边,看哪个家伙敢说个不字。”
男孩站起身,想抱起少女,没想到,少女别过头,轻轻拉住他的衣角,
“小露?”
他愣住了。
“果然… …只有那里… …才是… …我的归宿… …”
哽咽的话语,将少女纤细的嗓音支离开来。
“上尉… …我想… …回到战场… …”
她抬起头,颤颤巍巍,紫瞳眼底,地狱之畔,早已纵横开连绵的泪痕。
在机长和乘务长的调停下,乘客们终于勉强同意让少女待在飞机上,但必须留在机舱破口处,因为这里是无人的疏散区。
由于机体受损,航班飞向最近的机场迫降。漫漫长夜里,林森搂住少女,守在她的身边,陪着她,静静地看着飞机外满天的星星。
不知是不是刚才受到惊吓的缘故,白露脸颊撕裂开的血痕烧得愈加炽红。林森按照云医生叮嘱的那样,给她注射了稀释过的镇痛剂,这才让少女的疼痛稍稍缓解。
如果二十四小时内这些症状还未消失,他就必须把白露带回伊斯坎德尔集团的实验室,接受全面检查。
一切,都不该发生,这本应是属于两个人的假期,没有嗜血残忍的可怖怪物,没有尸横遍野的废墟,他想带着少女远离这与生俱来的一切,想让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,享受到被常人视作理所当然忽略的幸福… …
“所谓幸福,不过是命运市场上最廉价的交换品。这世上有多少人享受到祝福的恩泽,就有多少人的生命背负着诅咒堕入深渊。”
他想起云医生微醺后吐露的感叹,如芒在刺。
怀中的少女轻轻翻了一下身子,枕在他的胸前。
“睡不着吗,小露?”
少女抿了抿嘴唇,眼睑盖住半边的紫瞳,
“上尉… …我想知道… …是不是… …我哪里没有做得好… …”
男孩瞪大眼,
“如果… …如果没有使用提尔锋… …如果没有伤害到任何人… …大家… …也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…
…”
白露的声音被哽咽稀释得越来越淡,拙劣地编织着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谎言。
“… …是我错了… …”
林森很想攥住少女的双肩,用尽全身气力告诉她,她什么也没做错,刚才的她,是拯救了四百多条性命,足以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英雄。
可是,男孩又怎么忍心告诉少女,成年人的世界里,没有对错,只有从众的盲流与怀在肚子里,名为私欲的鬼胎。
他实在不想让这个即将踏入十八岁的花季女孩,在成年的第一天,就被现实掠去幻想,就像她曾经被命运残酷夺走的十四年时光一样。
“睡吧,小露,醒来后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这是某人曾经对男孩撒过的谎,现在,被他无奈照搬。
“上尉… …我们,回去吧… …”
少女眼眶下的露珠逐渐积多,
“我… …我想回到战场… …”
再也编不下去了,她趴在男孩的胸前,紧紧攥住他的衣衫,
“… …我想回家… …”
大片的温热在胸膛濡湿开来,扎透肋骨,深深锥刺着林森的心。
飞行途中,和男孩不同,白露一直没有睡着。
既然醒着与睡觉,都是同样的梦魇与惊悸,入睡,便失去了她作为逃避的唯一借口。
期间,她发觉一个空姐悄悄来到身边,给两人轻轻盖上毛毯。
少女认出,是给她分发海鲜烩饭的那位。
空姐整理完两人的被单,并未立即离去,而是伫立在过道边,久久凝视着少女。
白露装作入睡的样子,眯眼偷偷打量着对方。借助依稀的月光,她看见空姐的嘴角抽搐着,似乎想要倾述些什么。
终究,还是什么也没听到。空姐缄默着,准备离去。
“卡特… …琳娜小姐… …”
她拼读出空姐胸前的工作铭牌,轻声呼唤。
对方像触电似地震颤一下,略为木楞地转身,
“那个… …烩饭… …很好吃… …”
尽管脸上的地狱之泪还在炽烈燃烧,少女还是努力绽放出一丝微笑,
“谢谢你… …”
空姐却受惊似地捂住脸,快步离开。不知是不是幻听的原因,少女听到了对方啜泣的声音。
还是吓到人家了… …
白露垂下眼眸,兜上卫衣的帽子。
快到午夜的时候,一个特殊的小访客给两人抱来了零食,少女认出,这正是她在机舱外救下的小男孩。
看见少女醒着,小家伙似乎松了口气,悄悄对她说,现在客舱正在分发夜宵,怕两人饿着,他就偷偷带来了一点过来。
“快回去吧… …这么晚,父母该着急了… …”
白露虚弱地笑笑,想把脸上的伤痕藏在黑暗里。
“无论怎样… …很谢谢你… …”
“最应该说谢谢的,是我,姐姐… …”
小男孩背着手,腼腆地垂着头,
“不管那些人怎么说,没有姐姐,我就死掉了… …”
他忸怩着,童稚的声音,却字字锥心,
“都看到了,你救了我,也救了飞机里的大家!你是英雄,姐姐,最伟大最无敌,也是最漂亮的英雄!”
少女嘴角抽搐一下,瞳孔微微收缩。
有那么一个瞬间,她很想伸出手,摸摸小男孩的头。但理智压抑住冲动,被手套牢牢束缚住的十指慢慢绞紧。
“我说,姐姐,可以摸摸你的手吗?”
孩子上前一步,似乎并不惧怕地狱之泪。
“可… …可以吗?”
这次,轮到白露惊愕不已的发问,仿佛是她想握对方的手。
天真的孩子却解读成另一种意思,趴在少女身边,小手盖在了少女的纤手上。
仿佛触电似的,她本能般地想要立刻缩手,将之藏到暗处。
感性压制住理智,少女深吸一口气,反过手来,握住小男孩。
除了林森和云医生,这双缠满血痕的手,她不敢让任何人去触摸,害怕别人沾染到自己的厄运。可是,现在,单凭自己,她已无法抵御这满手的诅咒… …
“不、不害怕吗?”
少女垂下眼眸,毕竟这双丑陋的双手,曾被旁人无情地撕去伪装,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。
“姐姐的手救过我。我为什么要害怕?
小男孩与少女十指相扣。虽然隔着手套,她仍能感到,从他小手里尽力传来的握力。
不知觉间,几颗晶莹从她的眼角滑落,落在黑手套上,无声绽放。
“姐姐,你哭了?”
她匆忙抹去紫瞳边的泪水,努力做出一丝笑容。
分别时,小男孩走出几步,又想起什么似的,扭过头,对少女大声呼喊,
“姐姐,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!”
“什么事呢?”
“我—喜—欢—你!!”
心脏差点冲出嗓子,白露吓了一大跳,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林森。还好,男孩睡得很熟,似乎并没有听见小家伙莽撞地呼喊。想到孩子眼中的喜欢只是很单纯的好感,她才微微松了口气。
“无论大人们多讨厌你,我都会一直喜欢姐姐,支持姐姐!那么姐姐也会喜欢我吗?”
她点点头,却有意地没有用言语表达。
因为,少女心中的喜欢,早已归于一人。白露发自肺腑地期盼着,他会是第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。
小男孩走后,白露竟然慢慢进入了梦乡。也许是太累了,也许是知道不会再做噩梦。少女靠在林森的肩头,那会是这个世界与她最温柔的馈赠。
凌晨时分,两人被飞机的颠簸摇醒。即便在这无人的客舱中,也可以看见有空姐神色慌张地穿梭左右。
林森拦下一位空姐,询问状况。没想到对方三缄其口,彬彬有礼地回避着男孩的问题。可是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炸,飞机又开始了剧烈摇晃,空姐被震倒在过道上,六神无主。
“我是军人,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地方,随时乐意效劳。”
男孩扶起空姐,眼神中凝聚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对方终于用发颤的声音吐露实情。
航班马上就要到达迫降机场,可机长的身体却出现了状况。副驾驶也在刚才的搏斗中受伤昏迷,机组成员正在紧急讨论如何让飞机平安降落。
问起机长的情况时,空姐说,在众人集中精力对付逃遁到外面的匪徒时,刚刚被制服的同伙意外挣脱束缚,企图冲进驾驶舱。所幸机组人员将其再次制服,但机长在搏斗中被对方手持的黑晶划伤,现在伤口慢慢开始溃烂,机长本人也出现发烧和意识不清的症状,已然无法控制飞机。
“癌化锬感染… …”
白露喃喃道,不觉握紧十指。
现在,不得不轮到他再次出面。
作为突击部队中的精锐,熟练掌握各种交通工具的操纵从来都是侦察兵的基本素质。男孩在加入侦察兵时,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飞行训练,虽然说不上有多精湛,却也能够驾驶客机完成起降。
再三要求下,空姐勉强答应让他见见机长。
“小露,你在座位上坐稳了。”
他不想让少女再经过那群充满敌意的目光,摸摸她的头,
“接下来的旅途可能会有点颠簸。”
小手轻轻拽住男孩的衣角,白露别过头,眸子中的紫色光芒,如烛扑闪。
“… …一个人… …我会害怕的… …”
林森的喉结滚动一下,心脏开始猛烈收缩。给少女罩上兜帽,宛若舞会上盛装邀请名媛一同跳舞的绅士,他白露微微欠身,伸出邀请的手。
笼着黑纱的纤手轻轻放到男孩的手心,少女像被意中人邀请的公主般,盛开在绯樱中的脸庞,一笑嫣然。
在驾驶舱,两人见到了瘫倒在休息席上的机长。
“真是抱歉… …林上尉… …”
上了年纪的飞行员勉强抬起眼睑,脸颊上淌开的汗水,早已如注。
“毕竟比不上… …在航母上的时候了。”
白露蹲下身,小心检查着机长手臂的伤口。
“怎么样?”
林森问道,
“局部组织析出癌化锬结晶… …”
少女轻轻抬起机长的手肘,看到从伤口处游走的黑色脉络游走着蛇行的纹路,慢慢蔓延向心脏的位置,
“感染级别应该还在阶段一… …细胞侵蚀率不会超过15% … …但是,不采取干涉措施的话,将很可能在二十分钟以内… …感染到阶段二。”
林森后脊蒸腾起刺骨的寒意。对于普通人类来说,如果没有炎契者提供大量抗锬血清,阶段二的癌化锬感染等同于无药可救。
“上尉,阿云姐给你的锬融抑制剂还剩一支吧?”
“可是你自己也——”
话说到一半就哽在喉头,林森愣愣地望着少女,在她瞳孔深处的微光里,某种难以言状的执拗,似曾相识。
男孩妥协了,把剩下一支针剂打入机长手臂。随着针剂在体内慢慢起效,机长的感染症状逐渐缓解,却仍不足以支撑他回到驾驶座上。
看来,一切只有靠他自己了。
“你可以吗… …林上尉?”
白发苍苍的机长仍然不放心。
“我接受过相关训练,其中有紧急迫降的内容。”
林森沉稳地点头,坐到驾驶席。实际上,他的大部分训练都是在飞行模拟器上完成的,至于实际操作情况如何,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。
“机长先生… …能不能… …拜托您一件事?”
白露蹲在机长旁边,嗓音又恢复成了少女带着点点绯色的纤细,
“什么事,小姐?”
“等会儿… …请您尽量在脑海中模拟一遍… …这种情况下,驾驶飞机降落的所有操作… …可以吗?细节越多越好… …”
机长面露不解,但少女的紫瞳却让他回想起了外孙女。那时,在新泽西的农场,小安娜为了给家人准备野餐,缠着爷爷要他教自己做三明治时,露出的也是同样的眼神。
他点点头,答应少女。
“刻印发动,雪风无影!”
炽烈的血痕在脸颊再次烧红,独一无二的元念刻印,被白露再次发动。
雪风无影的实质是将自己的元念回路在境界中无限延伸,渗透进目标大脑。这样既可以麻痹敌人,也可以读取对方正在进行的思维活动,当然,后者必须要求少女与目标进行直接接触。在征询了机长的同意后,少女握住了他的大手。
几分钟后,少女坐在了林森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。
“小露,你… …”
男孩颇为差异地望着她。
“就像以前那样… …”
白露平静回应,
“这也会是我们… …共同的战斗… …阿森… …”
林森心头一震,随之而来的释然,瞬间渗透全身。
无论在哪里,小露都是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的搭档。就像男孩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少女一样,少女也绝不会让他孑然一身地,默默承担一切。
仪表板上警报迭起,指示灯显示,客机的一个引擎已经熄火,另一个的温度也超过警戒值,岌岌可危。
“小露,关闭E1、E5燃油通道,降低二号引擎油压;维持襟翼40,方向舵20,准备放下起落架。”
话刚出口男孩就后悔了,可少女却一声不吭地操作着,所有命令都得到准确执行。
顾不得惊讶,林森牢牢握紧操纵杆,呼叫着塔台。
“燃油剩余百分之十二,一号引擎动力输出不足。飞行控制系统正常,维持航向301,俯角12度,飞行高度一千六百五十英尺。”
白露连贯地报完所有参数,和平日里那个总是带着腼腆笑意的小姑娘,判若两人。
在塔台引导下,林森已经在导航雷达上看到机场位置,可舷窗外仍然漆黑一片,见不着丝毫跑道的影子。
突然,耳畔发出剧烈的喘振声,飞机像被弓箭击中的鸟儿,可怕地震颤两下,仪表盘上再次响起刺耳的警报。
“一号引擎停车!中央油路系统失灵!我们失去了所有动力!!飞行控制系统失灵!!”
飞机开始像一边急剧倾斜,机舱中各种警示灯闪烁不止,林森咬紧牙齿,牢牢擒住操纵杆,试图维持住正在失控的的机体。
“切换到备用电源,立即重启飞控系统,优先保证飞机姿势控制!!”
少女抿紧嘴唇,扳下头顶上的一排开关,猛敲仪表盘前的红色按钮。
“系统初始化成功,正在重新掌控飞行姿势!!”
“飞机右倾43度,俯角41度,高度一千两百英尺,一千零五十英尺,一千英尺!”
林森卯足气力扳着操纵杆,试图让飞机回归正常姿势,
“机体右倾21度,俯角12度,高度八百五十英尺,正在恢复控制!”
少女快速读着液晶屏上的数据,声音也开始变得发颤,
“跑道在哪儿?!”
男孩急的满头大汗,操纵着失去动力的飞机,在漫无边际的黑幕中茫茫摸索。
“目视跑道!左舷31度方向!!”
白露激动地大叫,
“一号引擎重启失败!我们只有一次降落机会!!”
林森努力调整着,让飞机逐渐对准跑道。
“所有起落架确认放下!机体保持攻角12度下降中!”
“减速板展开到50%,左右翼襟翼全部放下,保持飞机15度上扬姿势下落!”
地面涌来的气流汹涌袭来,猛烈地摇撼着下落中的飞机。跑道两边的航标灯在视线中逐渐变大,仿佛暗河般,张开怀抱迎接着飞机没入黑暗的那一刻。
只有一次降落机会,起落架落地的瞬间有丝毫的偏差,都是烈焰冲天的机毁人亡。
林森的手放在控制减速板的摇杆上,犹豫不决。
如注的汗水从脸颊不断淌下,滴在他原本就已经汗涔涔的手背。
四百多条性命,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,自己到底… …能不能… …
“阿森… …”
明明近在咫尺,少女的声音却仿佛是从天外传来,在耳畔缥缈着。
“不管结局怎样… …我都会相信你… …愿意留在你身边…
…和你一起承担所有的结果… …”
男孩的瞳孔瞬间收缩,
“所以,放手一搏吧… …至少这一刻… …我们还在一起… …”
纤手轻放在他的后背,少女望着他,温柔一笑。
两个人的手,交叠着,一起放到了拨杆上。
“高度三百六十英尺、二百八十英尺、一百三十英尺、五十英尺!!”
飞机颠簸得愈加厉害,仿佛随时都会在突如其来地撞击中粉身碎骨。
我相信着… …有你的世界… …一定不会迎来终结。
白露紧紧扣住男孩的手,粉唇上咬出深深的牙印。
“全员,抗冲击准备!!!”
飞机落地的瞬间,所有人都向前扑了一下。起落架与跑道摩擦出刺耳的噪音,两人绞紧在一起的手,用尽全力,推下减速板。
“涡流反转无效!刹车系统过热警报!无法完成减速!!”
眼见着飞机冲过滑行道,一头栽向航站楼,少女垂下眸子,用尽全力发动境界。跑道上生长出锁链般的冰链,试图拦住已经烧红的起落架。晶莹的冰锁被一条条地突破,如抛撒的鲜血般四散飞溅,更多的冰花一朵朵地盛放出来,螳臂当车般,以粉身碎骨的结局挽救着失控的飞机。
终于,在即将撞上航站楼的前一刻,飞机才如疲态尽显的旅人般,缓缓停下来,而这一刻,从驾驶舱的挡风玻璃里,已经可以看见候机室里惊恐万分的乘客。
少女却再也没有力气握住男孩的手,眼前一黑,和眼前的世界,就此断线。
“小露!小露!!”
闪烁的警灯中,林森以公主抱的姿势搂着少女,最后一个离开飞机。
他看见从跑道一路盛开过来的冰花之海,瞬间醒悟。
然而,不会有人跑过来,向少女献上鲜花,也不会有人在奔逃后偶尔转过身,看一眼这个以命相搏的温柔少女。眼前的世界,被红白相间的灯光剥落、迷离,充斥耳畔的,只有乘客们劫后余生的痛哭与救援人员无足轻重的安慰。
少女是被遗忘的英雄。当英雄用性命的赌注换来正义,只会被世界刻意掩盖;而当少女受伤时,整个世界却都以正义的名义,为英雄捅上一刀。
男孩怀中,白露逐渐睁开眼眸,猩红的地狱之泪在眼睑上残酷燃烧。
“阿森… …”
“小露!”
“… …到底,还是做到了呢… …”
紫瞳眯成一条微微的缝隙,少女尽力上扬嘴唇,却只是在几声剧烈的咳嗽后,濡出嘴角的几缕鲜血。
男孩用尽全力搂住白露,仿佛只要稍稍一放松,这个支离破碎的少女就会散作无数白羽,漫天飞散。
“小露,我们,回家吧。”
“嗯~!”
少女也伸出手,搂住男孩脖子,粉唇嗫嚅着,却只是徒然让温热的液体,淌过心田。
尖啸的警笛划破天际,紧接着是纷杂的螺旋桨声,几辆警用装甲车冲到两人面前,一队队特警举着防爆盾将他们重重包围,天空中,挂满武器的警用直升机盘旋头顶,探照灯明晃晃地射下来,牢牢锁定两人。
紫瞳在瞬间收缩,少女惊恐万分地抱住男孩,因为,视野中所有的武器都分毫不差地对准他们,无论是特警手中的7.62毫米突击步枪,还是装甲车上的30毫米突击炮,甚至是直升机挂架下的加特林机枪和反坦克导弹。
“你们已经被包围了!立即投降!否则将被就地消灭!!”
(第一章完)
下一章预告:
全副武装的特警抓走白露,将她押往H市的一处神秘基地。林森百般斗争,却仍然无法见到自己的少女。关键时候,云医生从伊斯坎德尔集团总部紧急赶到,在和当局的斡旋中,少女曲折的身世一步步浮出水面,林森和白露的关系也进一步面临考验... ...
温柔的炎契者少女究竟拥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?她强大的元念实力又究竟拥有着怎样可怕的另一面?即将踏入十八岁的女孩又能否将自己的心意,传递到男孩的心中?《天陨Alpha》第二章
“不灭的誓言”尽情期待~!
(作者菌的话:到这里暑假积累的全部存稿就全部贡献出来啦~身为大学汪的作者菌也要收拾行囊滚回学校啦!开学后在论文不多的情况下尽量每周一更,米娜桑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也欢迎联系我哟~本人QQ:1736005905,欢迎随时来撩( ̄▽ ̄)~*,总之,开学快乐啦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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